2222入水(2 / 2)
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小羊皮高跟鞋,鞋跟细窄,却没再犹豫。穿过厂区外的老街,她走到了天后庙旁的渡口。
那艘轮渡正缓缓晃着身子,像只年迈的水牛,咯吱咯吱响着,身上全是锈迹。
江月棠排队上船时,一股海风从船头灌来,咸腥里裹着柴油的味道,刺得鼻腔发紧。
她记得这个船的型号编号,厂区就停着一艘相同的,正是庄、梁照片里那种。
阳光正好,海面泛起琥珀色波光。船尾翻起碎浪,她忽然有点出神。
江月棠望着海,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这些天翻了太多档案,拼凑出一堆“碎片”,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图:
孟长洲曾亲口告诉她,他不是孟兆国的亲生儿子。
甚至还拿出一份基因报告,说她才是孟兆国的“亲女儿”。
可那场关于“孟家长子并非亲生”的风波传出来时,他却没怎么辟谣,反而顺势稳住了股权,把整个孟家的财产彻底握在了手里。
梁涛升,真的是那个在船只下水时砸死三名操作员、还“狡辩是意外”的恶人吗?
她还在等法院那边调过来的开庭记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她查到的所有资料、侧面信息都表明:
他守规矩、讲分寸,从无前科;不光没有犯罪记录,甚至还曾屡次救人立功。
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在撒谎?
那时香港造船业全面萧条,各大地产商像闻腥的秃鹫一样,围着那些岌岌可危的厂地转。孟家也在其中。
江月棠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被藏起来的交易……
她能感受到,真相就在眼前,近得几乎能碰到。
可那最后一块拼图,却像被人故意藏了起来。
是谁?一边用“真相”扼住别人喉咙,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藏得滴水不漏?
她想不通。
“小姐!别靠太外头,小心浪大!”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思绪,江月棠一震,猛地回过神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甲板最边缘,鞋尖已经探出了船舷,手指只虚搭在栏杆上。
只要一个大浪打来,整个人就会被卷下去。
心跳,像是被人攥了一下。
她曾经,是极度怕水的。
海风裹着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把她的思绪猛地拽回童年的泳池……
那年她七岁。
第一次落水,不是因为意外。
是亲生父亲,把她一把推了下去。
“怕什么?呛几口水就学会了。”
那时她还没站稳,后背就一沉,整个人滑入冰冷池水。她扑腾着,咳嗽、挣扎、呛水,睁开眼全是晃动的蓝色光影。
她拼命往池边游,却没人伸手,只有岸上传来父亲不耐烦的骂声:“快点爬上来,别装。”
那天,她没有学会游泳,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接住她。
她曾以为,自己可能永远都学不会游泳了。
直到有一天,她搬进孟家,遇到了那个同样讨厌水的哥哥。
孟长洲。
长洲哥哥对待已经十六岁的她,却反而像哄小孩一样……
见到她只要见道游泳池,就满脸戒备,像只随时会蹿出去的小猫。便没急着教她游泳。
孟长洲先往浴缸里放了一堆黄色小鸭子,说:“先跟水交朋友”。
她将信将疑,心里觉得哥哥好幼稚……却还是在泡泡水里玩了整整一晚。
后来,他带她去泡温泉,特地选了她最爱的薰衣草味。
水温恰到好处,四周是静谧的木格间,灯光柔和,雾气缭绕,她才觉得:水原来也可以是香香的、软软的,和那种呛人鼻腔、倒灌耳朵的泳池消毒水,完全不一样。
她不那么排斥靠近水面了,孟长洲才在某天晚上带她去了云顶洲际酒店的顶楼泳池。
她起初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五星级酒店。电梯门前的服务员看到他们,立刻弯腰鞠躬,恭敬地喊了声:“孟先生。”
她愣了下,才注意到那些员工眼神都并不直视,态度也比平时更拘谨。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座比五星级酒店,对孟长洲而言不是“公众场所”,而是他名下的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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