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落魄(1 / 2)
自那回在花楼饮酒被息偌碰个正着以后,冯晚已经好几日不见笑颜了。
狐朋狗友知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饶有趣味地约了他出来,坐在酒楼雅间里谈笑开解。
有位朱郎抱着个美姬同他说话,无谓道:“不就是个小丫头和你吵架?你何时也到了要为这种事情烦闷的地步?”
雅间很大,世家公子坐了一屋子,近些的闻言都笑。冯晚懒洋洋地靠在窗户旁边,哼道:“你懂个屁。”
他已经许多天不见息偌了,即便主动去息家,无论使什么手段,皆被拦在外头。
这事儿不曾传出去,冯晚也不相信息家长辈会无缘无故地拦他,那就只有知情的息停从中作祟。
他便去找息停,问他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息停公务繁忙,眼皮都不抬一个,只一句话将他打发了。
“后宅的事情,问我作甚?”
冯晚是一点解释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朱郎将美姬奉上的美酒喝了,听着冯晚的粗口也不生气,继续道:“姑娘家年纪大了,心思七拐八绕的,一只鸟飞了都要把气撒到人身上。息家那小丫头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从前还唤你一声兄长,你和她生什么气?”
冯晚不屑道:“她配我生气?”
她一个小女孩,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玩儿,她就是闹翻了天,他何至于要与她生气?
可朱郎显然理解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是是是,她不配你生气,不配你挂记,然你虽不把人家当回事情,可人家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再加之息家将她教得知书达理,这样的小娘子谁不喜欢,也就是你看不上。”
他将美人推开,凑近了些问:“她当真同你断干净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冯晚的火气也因此上来了不少。他有些忿忿道:“可不?她当真一副好气魄,送她的东西一样一样都给我还回来了,亲笔信写得好生行云流水,生怕日后相见我再纠缠于她似的……我何曾纠缠于她!”
朱郎因此大声笑了出来。
好一句“我何曾纠缠于她”!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么点恩怨,你追我赶,你进我退。一方弱些,一方便要更强些,如此攻城交战,彼此才能畅快。
那息四娘子倒是足够主动了,这冯九郎君却始终淡然处之,任你是狂风呼啸还是大雨倾盆,他自由来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若在平时,尚好夸一句行为稳重,可放在风月之前,就显得太失意趣了。
便是些没脸没皮的郎君追求女子,见对方冰冷久了,也难免要失兴失望。更何况这主动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男子,而是息家被宠爱万分的长女息四娘。
也不知这冯晚,平素聪慧万分,怎么碰到这事上来竟这般愚钝,连这一层都想不明白。
朱郎但笑,却不置一词。这九郎的笑话实在好看,他还没想砸这出戏台。
冯晚却不懂这些,他原本就烦躁,眼下更是上火,一听这爽朗笑声,当即将酒杯砸到朱郎身上去。
宁都浪荡的公子哥儿不少,平日里寻花问柳的事情也不少做。冯晚是有些风流,但是在外头,他不曾真的碰过什么人。
那日出去喝酒,冯晚因与息偌冷战日久,心里憋闷,喝多了些又喝急了些,便有些醉意上头。后来也不知是谁点进来几个清倌,有一个直接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身上的熏香呛了些,冯晚不大喜欢,也分得清这是什么人,没打算真的做什么。
但那时候酒意混着心里那点不快,竟生生逼出他几分反意,哪怕息停就坐在他对面,也不影响他眯着眼睛若即若离吊着那姑娘调情。
等酒醒了,他想起息偌撞见这一幕,不免已有了后悔,主动想找她解释和好,而多日求见无门,更是让他一点反意也没有了,尽剩下些懊恼后悔。
莫说是上门主动低头认错道歉了,就让他低三下四去求,他也只剩了同意了。
息偌从来没与他冷到过这般地步,他隐隐觉得不妙,早就半点他心都没有了。
朱郎看着他又黑又沉的脸色,好笑道:“俗话说得好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冯九郎万花丛中过,何时有过片叶粘在身?原就是当妹妹待的,叫你作死去勾搭,现在弄得好不尴尬。若是真妹妹,谁顾得上管你逛不逛花楼?”
冯晚本就烦躁,偏朱郎不知好歹,一直同他提起息偌。他受不了了,将朱郎一把推开,朱郎却扬声唤了一句。
“息大郎君!”
冯晚无语道:“什么息大郎君?你一边儿凉快去,聒噪!”
朱郎反而扑到窗边去招呼,回头与他道:“当真是息大郎君。”
他对着窗户下长街上那一身锦衣的息停扬了扬手,高声问道:“带妹妹出来玩儿,不若与我们坐一席来?”
冯晚愣了一下。
他回头向窗下去张望,长街上那一辆华贵的马车上,才扶了息停的手走下来的,可不就是息偌吗?
这都快一个月了。
初雪临了宁都城,此刻晴日积雪,长街微寒,息偌站在这初冬青石白雪间,娇俏而美丽。
他都快一个月没见着息偌了。
冯晚坐得靠里,自己虽瞧见了息家兄妹,但这兄妹二人显然都没看见他。他下意识觉得生怯,一时先未想着要去拦息偌,反是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息停站在下头,抬首同他们几个窗边的人笑着见礼,道一句“就来”,便先带着妹妹进了对面那家茶楼。
息家兄妹身形不见了,朱郎回头打量着冯晚低垂的眉眼,随口道:“方才息大郎穿那身儿紫色衣裳挺好看啊。”
冯晚失魂落魄地“嗯”了一声。
朱郎又道:“息四娘头上那支银步摇做的真精致。”
冯晚瞥他一眼,就像瞥瞎子似的,无语道:“金的。”
朱郎得逞笑道:“你看这么细致?这好几日了,仍是旧情难忘?”
冯晚冷笑道:“我只是不瞎。”
朱郎凑到一边和其他狐朋狗友喝酒去了,顺便分享冯九郎贡献的这一出新笑料??
息停说了两句话那样长的时间,他连息停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都看不清,可是就息停两句话这样短的时间,他连息四娘头上戴着金步摇都看清楚了。
息家那辆空荡荡的马车被仆从拉走,显然主人是进去长谈的。
冯晚一个人靠在窗边看着,心里想,她方才里头穿的是一身樱草紫的衣裳,腰间压着碧玉双鱼佩,雪白的腰带上还绣着天青色的花样,外头那一件杏黄色的大氅,也不知暖不暖和。
他想,她耳朵有些红,兴许那大氅不厚,息家的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冰天冷月的,也不知给自家主子穿厚一点,她耳朵上白玉坠子都没她脸冻得白。
他好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息停一个人从对面出来,来了他们这边。众人将息停迎了进来,问他怎么不把妹妹也带过来,大家又不是没有一起玩儿过。
息停笑了笑,道:“今日约了清都侯,妹妹与他谈得正欢,我不好打扰,自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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