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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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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到底还记得现学不久的礼仪,在距萧晔几尺远的地方顿住脚,行了一个蹩脚的福礼:“皇兄!”

萧晔退后两步,道:“还有何事?”

昭宁呆了一呆,旋即像是怕萧晔等不及似的,飞快地在荷包里,摸出一枚粗糙的青色络子。

她不敢直接给他,便选择把络子抵到了李胜荃的眼前,想让他递给萧晔。

她比萧晔矮不少,瞧不见他冷峻的神情。

李胜荃觑见萧晔的表情,刚想替他拒绝,便听得萧晔淡淡道:“收下吧。有劳皇妹。”

昭宁来不及欢喜,他的影子便已经同她的影子快步擦过,连这点阴影的倦怠留下。

望着他的背影,昭宁微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唇,有些不明白自己应该开心还是应该失落。

“殿下,这……”

远处,李胜荃拿着络子,左右为难,“还是个同心结。”

……

短促的交集,连谈资都算不上。

直到秋老虎的尾巴消失殆尽,直到这巍峨的皇城下起纷纷扬扬的雪,地位悬殊的两人也没有机会再见过。

这个隆冬,让从来没吃过亏的萧晔,真切地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或许是流年不利,冬至那日的宫宴上,穆妃所出的四皇子中毒身亡,田皇后被指下毒谋害,恰逢田家在朝堂上不知收敛,屡遭弹劾。百口莫辩之下,眼见着大厦将倾的景象,田皇后惊厥大病。

这一年间,萧晔的处境急转直下。

或许是皇帝的默许,旁人再称他为太子殿下时,前面似乎总有一个悬而未吐的“废”字。

这一年里,昭宁同样不好过。

她终于知道,缺衣少食,并非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静心斋里,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他们的伴读玩伴,都是比她高贵太多的人。

她就像掉到鹤群里的野山鸡。

除却一身褴褛,一无所有。

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有他们的礼仪气度,可这些东西,都是冲着有用的人,像异域妖妃带进宫的、没人关照的野种,当然配不上他们以礼相待。

教习的夫子或女官,对昭宁受到的欺凌置若罔闻,唯有一个姓吴、负责教习女子的女夫子,算是会加以约束。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欺负她的是宫人、是奴婢,昭宁尚可以求太子为她做主,而眼下,她除了撑起倔强的骨头,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况且太子并不需要和他们这些人一起进学读书,况且,她听说如今他的处境也并不太好,几乎是自顾不暇。

初见萧晔那日,察觉到萧晔并非宫人们口口相传的那般光风霁月后,昭宁对他的帮扶其实没有很真切的感怀。

可眼下,当她滚落了一个更深的泥沼,昭宁反倒真情实感地感谢起萧晔来。

就像受苦受难的人总喜欢喊娘一样,她把唯一给予过她好的萧晔立在了心里,仿佛他就是为她抵御欺侮的铠甲。

又年深秋的某一天里,昭宁照旧安静地缩在角落,散学后走在宫墙的阴影里回去。

两三皇子公主,并上骄横的伴读,和一个来宫里给皇后侍疾的官家小姑娘,堵住了她的去路。

昭宁抬起眼睛,怎么也看不清这些人。

在她眼里,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嘶吼扭曲的猴子。

她眨着眼努力分辨他们的模样,落在这些人眼里,成了她低眉顺眼的证据。

他们哄笑,“怪不得这个样子,大概也知道自己没靠山了吧!”

“太子就要倒台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废太子咯。”

一直低眉顺眼的昭宁却忽然平静地发起疯来,“不许你们这么说皇兄——”

他们的哄笑更大声了。

“一个野种,也配叫这句皇兄吗?”

“就是,若太子是她皇兄,那我们,岂不都算是她的兄弟姐妹了?”

不知是谁推搡了一把,昭宁跌坐在地,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忽然看见了宫径另一端经过的身影。

他安静地走过,身后阒寂无声,像是从湖面擦过的落叶,没带起半分涟漪。

……

客栈中。

昭宁把萧晔若有所思的情态看得分明,她觉得好笑,嗤了一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太子殿下可别告诉我,你是在为此愧疚吧?”

确实是陈芝麻烂谷子,在时间的作用下,沤出酸腐的、令人恶心的气味。

萧晔的眉心就像展不开了一般,他抬眸,眼神清可见底,“算是孤庸人自扰。”

这话,算是默认了她所说的愧疚。

他从不是个滥好心的人。

所谓谦谦君子,也不过是身为太子,为自己选择的最正确的那条道路。”

昭宁犹自在阴阳怪气:“殿下既觉得如此对不起我,那回京之后,可要好好补偿昭宁才是。”

萧晔听得出来,昭宁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的情绪究竟值几两钱。

他愈发默然。

也许是正人君子当久了,看着自己对昭宁做下的一个个决定,推动她变成了现在这般可笑可叹的模样……

他冷眼旁观她可悲的命运,就像看着一个溺水的人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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