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争端(1 / 2)
息偌近来因与冯晚又吵了一架,心情不大好,躲在房中几日不曾见人,连父母那处都少待,生怕见着长兄。
当初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长兄息停的脸色就颇有深意,半真半假似嘲非嘲地评价了她一句:“凭你也能降得住冯予迟?”
冯晚和息停是多年的好友了,息偌小的时候没少跟在两人后头,自觉在冯晚眼中与旁人不同,彼时颇为自信地同息停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哪里是我的对手?”
息停当时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冷笑了一声。
息偌一心想着要打长兄的脸,谁知后来倒是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息停猜得一点不错,息偌与冯晚吵架的话若都能换成甜言蜜语来听,两个人早就该成千年不散的深情眷侣。
这回仍旧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执起来,只是冷战的时间颇有些长。再加之听说冯晚仍旧是整日吃喝玩乐未曾误过,于是息偌更生气了。
生气之余,却也窘迫,若是遇上息停,保不准要被他如何嗤笑奚落。好在这些时候他公务繁忙,甚少归家,倒免去了她的尴尬。
息偌冷静了许多天,回忆起几日前不欢而散的场面,想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话赶话罢了,便自己消了怨气,思忖起要如何和好才是。
正想着,她好友彭琰来了府上拜访。
彭琰见过了息家诸位长辈,这才来见她,待细细将她打量了一圈,才十分熟稔地道:“南平府过几日设大宴,请了许多世家儿女前去。你也同我一起罢?”
南平府与冯家有亲,这样大的宴会,冯晚自然是要去的。她也是太了解好友的个性了,眼见着时间差不多,息偌也该后悔了,便过来邀请。
她十分理解又好笑地道:“冯九郎一贯是那个模样,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非要和他怄气?如今骑虎难下的,可高兴了?”
息偌被她说中,把手里的丝帕当冯晚,扭了个乱七八糟,拧着眉道:“他自然是一贯没变过的,变的好像是我。”
她语调中有些无奈的落寞与沮丧,道:“从前他待我便如兄长一般好,如今也是一样。可我从前不过是息家妹妹,哪里和如今一样?”
彭琰听懂了,看着她低落的神色,摩挲着她的手背,毫无犹豫地站在了好友这边。
“无耻的小九郎!等我回去就与我阿兄说,让他给冯家伯伯好好说道说道,万不可放过他了。”
彭琰有位兄长是冯晚父亲的爱徒,若他刻意去上眼药,冯晚是难逃的。
息偌又不大舍得了,踯躅道:“却也不必闹到长辈那里去……”
彭琰就知道是这样,很是无情地嘲笑了她一番。
二女闹了一会儿,送彭琰走的时候,息偌被她提醒一回,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她道:“这样大的宴,怎么我没听说家里收到帖子?不大对罢?”
彭琰恍然道:“我忘了说!武安郡主归了宁都多日,南平府是为了请她的。”
她说到这句,想起了些不大愉快的旧事,不免露出些尴尬道:“莫不然你就随我一起罢?郡王妃是我姨母,一向疼爱我,南平府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我只去参拜一回,便过来陪你,可好?”
她越多说,越觉得不好解决,便又补充道:“咱们去了径自抓冯九郎去,抓了便走,不多留。”
彭琰再三保证绝不丢下息偌一个,这才上车归家了。息偌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这可是个近来一个极好的“偶遇”冯晚的机会了,实在不想错过,于是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赴约。
与冯晚见一面就走,她本可以不用与父母说的,但不幸的是,这晚长兄息停归了家中。
宁都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凡与息家相关,未尝有息停所不知的。与其让他先知道了,还不如自己主动招供。
息偌早忘了前头那点因为长日冷战而生出的在长兄面前的尴尬了,自己反复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去书房寻息停,哆哆嗦嗦地将这事说了。
息停显然是知道宴席这事的,听见息偌说了个开头,就露出了一种看傻子一样的无语眼神。待听息偌声音愈小地说完了,便随手将手中的书信折起来往旁边一丢,冷哼道:“你去罢。”
息偌没动,看着他不大好看的脸色确认了一遍,问道:“真能去吗?”
息停皮笑肉不笑道:“去啊。腿长在你的身上,我总不能将你腿打断罢?”
……他能的。他真能。
息偌立刻丢下一句“谢谢长兄”,便转身跑了个没影。
她脚下轻快,顺着回廊跑出许久,才停下来平复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
她抬眼看着温柔的月色,心里高兴极了,连带着看这晚秋寂寂的枯萎草木都觉得可喜了许多。
她将衣衫与首饰摆弄了好几日,挑了一身最合适的缃黄色衣衫,又俏丽又不张扬,既适合与冷战后的心上人重逢解开矛盾,也适合在这样尴尬的大宴上泯于众人之间。
息偌对此非常满意。
赴宴的那日,彭琰驾车来接她,二女一道往南平府去。
南平郡王与武安郡主只是表亲,年岁也相差甚多,但武安郡主幼年失怙后,一直便住在南平府中,故而两家关系极其亲厚。
武安郡主早些时候出嫁,随夫君离了宁都,前段时间又独自返回了宁都,只不曾与夫君一道,隐约是个夫妇不睦的样子。但偏偏又四处不曾听闻他们婚变的消息,故而也无人敢提。
南平郡王妃问了也没什么结果,见武安郡主不大想提,干脆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她见武安郡主归来后心情始终不好,所以才办了这出宴,好多叫些年轻人来陪她热闹热闹。
至于为何不叫息家,那原因就更加简单。
昔年武安郡主不曾出嫁以前,曾十分爱慕息停,她明媚张扬,闹得宁都贵族之间无人不知。而息停拒绝的姿态也不大体面,他前脚说自己无心婚配,恐误了郡主韶华,后脚便娶了妻子李氏,敲锣打鼓迎她过门。
这般动作,和掴在武安郡主脸上也没什么区别。
武安郡主后来迅速择夫出嫁是为这事堵了气的,如今没多久又夫妇不合,南平府如何能不厌息家?
息偌惧怕长兄,但与长嫂却亲厚,自然知道当初这些事情。
是以今日她一改往日张扬作风,十分低调,万不想在南平府里露脸,免得为了自己这点私心私情,却给家中闹出麻烦。
彭琰自觉要照顾好友感受,寸步不离息偌身边,热闹之处能避则避,更是少与人停步寒暄。
但她毕竟与南平郡王妃有亲,又是小辈,总不好来了却不去拜见,便叫身边的侍女带息偌去无人处暂且歇脚。
“府上后园里假山石多,我幼时来此处玩,故意躲在其中不肯露头,姐妹与仆从一起,半日也寻不到影踪。你且去那边避避人,我与姨母说两句话,立刻就来寻你。”
息偌答应了,往后园中去。那处假山果然面积广大又设置奇绝,她与侍女藏身在其中,听声换位,竟当真是找了个安静的坐处,没正面见着什么人。
她想等彭琰回来了,再让她帮着打听冯晚行踪,可惜老天不遂人愿,还没安生多久,又叫她听见了一群女子的闲谈之声。
息偌耳力敏锐,一听便知道里头有个郑沁。
世家女中,她最厌郑沁。二女自小便不对付,每每相见皆是剑拔弩张,再加之长大后郑沁心属冯晚,息偌却与冯晚交近,便更是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
若是旁人来,息偌便让了,但既然是郑沁,息偌便不肯让了。
她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处隐蔽,寻常走不过来,又听郑沁仿佛真就停步在不远处坐下了,便没有走开。
于是她们说话的声音,便异常清晰地来到了息偌的耳中。
“陛下一直记挂着老侯爷,才将爵位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小侯爷。先前老侯爷去的时候,陛下便要接小侯爷来的,让小侯爷用守孝的事给推拒了。如今孝期满了,陛下又命人马不停蹄地去接,眼见着没几日也就到宁都了。”
郑沁听到这处,摇了摇扇子,蔑声道:“我听闻那清都侯出生时先天不足,自幼多病,瘦的一把骷髅骨头似的,个头也长不起来。要我说,陛下也就是没见着,才会为着老侯爷从前的那些恩义高看他一眼。真要到了宁都,见上一回,保不齐丢到哪个府上院里将养也就罢了,只千万别再去近前惹眼了!”
她拢着扇子笑了,竟是分毫不将这位异姓小侯爷放在眼中。她身旁的那些人,虽不曾有谁如她那般笑出声来,却也不见谁阻止她的。
息偌无声地嗤笑一声,想,这郑沁在外面这般胡言乱语,真该叫她长兄今日也来多听听,最好是多带几个同僚一起,拿了这些狂言悖语做凭证,将他们郑家一起收拾了才好。
但她也只是想想郑沁哭天喊地的模样,对那位素不相识的什么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连名字封号都没记住。
息偌拿她们的声音当恼人的麻雀叽喳,左耳进右耳出,横竖是没过心。谁知过了一会儿,这把火又烧到了她的身上,便由不得她不在意了。
“清都侯回来,封不封官还不好说,但武安郡主可是在宁都待了许久了。我瞧着,今日这样大的阵仗,倒不像一时半日就要走的样子。如此看,有人怕是要倒大霉!”
息偌听到这句,便突然觉得不好,果真便听下一句有人道:“息家与武安郡主的那些事都旧了,如今两边尘埃落定,哪还能有什么风浪?”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