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溺亡的自救(1 / 2)
爱子家在巫祝岛上的地位很微妙。
深居简出、性格古怪、无论男女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这座岛实在闭塞,而最开始过来定居的祖先里的确有‘爱子’这个姓氏,恐怕大家早就忍受不了把他们赶出去了。
尤其是在爱子弥哉出岛后却没有回来,只带了一个口信“想留在东京”就全无音讯了,这件事更是让大家的不满情绪到达了顶峰。
留在岛上的爱子夫妇以及其不满十五岁的女儿爱子水合子便成了发泄对象。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物理伤害,但往往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的窃窃私语,莫名扫过的目光也仿若针扎。
明明上一秒大家还在有说有笑的,但看见爱子家里人的那一瞬间,一群人便会突然陷入让人难以忍受的缄默中。
爱子家仍然存在于岛上,但也好像彻底消失了。
在这样的日子度过的第四个年头,爱子夫人上吊了。
带着她尚在腹中、把肚子顶得微微鼓起的胎儿。
悬在半空中晃悠悠的脚穿着爱子水合子新编的草鞋,她特意寻了可以染色的果子给鞋子染成了漂亮的玫红,为了让草叶更加柔韧舒适,她不但费劲采来了木槿叶导成汁(天然柔顺剂)加入用来浸泡的温水,还用火苗快速掠过表面用以去除毛刺。
【明明收到的时候那么开心。】
爱子水合子伸手抱住那双僵白的双腿,烫伤导致还在结疤的手覆上编制紧密的鞋面。
【明明说家人就应该永远在一起。】
稚嫩的脸蛋在满上血痕的腿上眷念地蹭了蹭,那些干涸的血渍变成了细碎的碎片,沾了她满脸。
【……骗子。】
“骗子。”
站立在门口神色呆滞的男人终于动了起来。
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很平稳,先是把爱子夫人放下来,让她躺平在床上,然后让爱子水合子打了盆清水,一点点把尸体从头到脚擦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把他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出来??一条漂亮的连衣裙。
配上爱子水合子送的鞋子,刚好能凑成干净崭新的一身。
他提来了爱子夫人平时宝贝到不行的妆奁,还想给她化妆,但又实在不懂这个,便有些束手无策。
爱子水合子倒是有模有样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涂抹在爱子夫人乌紫的嘴唇上。
“去巫祝湖吧,你妈妈一直想坐船游湖来着。”
“嗯!”
有两个人在,运送一个并没有显怀多久的孕妇不算困难。
也好在现在天色已晚,漆黑的山林里不会吸引任何人跑过来晃荡。
两人抬着尸体很顺利到达了湖边。
月光下的湖面仿佛披了一层细腻柔软的白沙,带着时不时闪动的粼粼银箔如天上银河。
爱子水合子擦了擦汗,和爸爸一起把妈妈放入湖边停靠的小船里。
躺下的话空间就不够了,而且只看天上可不行。
于是父女俩又手忙脚乱把爱子夫人扶好挤在两人中间坐稳。
小船开始滑动,清澈的湖面倒映着星空,船也似乎飞上了天,在层层翻卷着星粒的云层里游走。
船抵达了湖心,寂寥的虫声也慢慢停息了下来。
“爱子家为了逃避原本的责任和诅咒改名改姓抛下所有来到了这个岛上,结果依旧结局惨淡,这是逃避责任的惩罚还是家族里如影随形的诅咒?”男人喃喃自语,看向双目紧闭的爱子夫人。
“市松家往往女性的灵感比男性更加强大,咒力也是,即便无法觉醒术式,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我的诅咒不够、远远不够去形成一个特级咒灵。”
爱子、不,市松水合子靠着妈妈,听着爸爸的念叨。
“水合子可能也不够,如果弥、幸好带了书……如果当初没有逃,说不定你会被选为市松家的巫女做人柱,哪一个才能走向好的结局我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命运挥下了屠刀,已经把一切退路都斩断了。
退无可退,恨无可恨。
爱子家只能空茫地望着曾经的姓氏。
“水合子。”
“是?”
男人眼神疲惫又温和:“书房里那本最厚的书,你可以看了,看完后你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
市松水合子应了下来,没有说,她早就看完了。
毕竟对于孩童,好奇心能够让他们想尽办法。
巨大的身影在船底下若隐若现。
“学会怨恨吧,水合子,去怨恨一切。”男人哽咽了一下,拿出锋利的匕首,“为神明献上巫祝岛扭曲的爱意与畸形的罪恶。”
毫不犹豫地刺穿心口,匕首‘哐当’一声坠落在船板上,抱着深爱的妻子,男人坠入了星河。
小船晃晃荡荡,血花一股股冒出,又很快向四周扩散成极淡的粉色。
巨影游动得更快了,带起了阵阵波涛。
市松水合子努力扶住船沿稳住身形,轻声唤道:“Amabie。”
外表既像鱼又像鸟的三足精灵钻出了水面。
它没有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类相拥着沉下湖底。它懂得灵魂,所以知道其中一方飞快逝去的生命根本无法拯救。
而另一个,灵魂只落下了一抹苍白。
它伤心得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流着,短小但尖厚的鸟喙发出乱七八糟的‘啾啾’声。
“对不起,Amabie。”市松水合子抚摸着冰冷如绸的鳞片,“吃掉爸爸妈妈的灵魂吧,这个世界神明已经不存在,那就成为魔吧。”
“成为魔,再将你推向神坛,用最亵渎的方式降临神明的天罚。”
乳白色的光晕一丝丝从湖里飘起,顺着游荡的风旋转着没入精灵的身体里,然后反冒出不详的红光。
“水、水合子?”颤抖的声音。
穿着单薄睡裙的女孩儿赤脚站在湖边,冻得面颊青白。
“你在跟谁说话?”
市松水合子望向她:“你一直在那里吗?”
“我、我来了月信,弄脏了衣服和床被,实在太害怕了,所以就跑了出来。”女孩儿无措地提起裙摆,给她看被染红的一块。
“来了月信,我很快就要嫁人了……我、我不想嫁给那个人……对不起、对不起,水合子,你的爸爸妈妈……”
市松水合子平静地打断了她的支支吾吾:“要坐船游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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