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1 / 2)
贺兰澈笑意融融,拱手施礼,言辞恳切:“蒙药王照拂,自闻诸位出谷次日,我等便快马启程。邺城路遥,又不方便日夜疾马。实际今日才晚到,义兄说不好让药王谷为我们破例,情愿抽号,幸而被我抽中了。”
他用一种比较客气的方式,完美解释了??傻傻等号,没想到还能走后门。
“贺兰公子言重了,季公子病症之奇,家师常常摆谈,时时挂念。本就是药王谷没医好的病人,不必取号。”
辛夷接过贺兰澈手中木签,嘱咐签台:“重抽。”
三人走后门进内堂,贺兰澈一路都在张望着,像是寻人。
直至被引到后院一间静室,室内已由百草特意熏烤过,设有两张床榻,弥漫着苍术与丁香的味道。
“这是……”季临安不解。
“我们为何不到前堂随大家一起就诊呢?”贺兰澈有些失望。
有特殊对待,空话还那么多。
辛夷先解释:“义诊开销,邺城主帮药王谷担了将近一半,为天下老百姓看病。城主这么仁心为老百姓着想,只求治好公子,我们药王谷肯定会尽心尽力。这间雅室清静,我特意为二公子留出,后续观察病情也方便。”
轮椅上的病人咳嗽起来,平息后道:“辛夷兄,父王自八年前便为我广募名医,唯药王谷的方子能稍见起色,我这身子骨本也就不抱……”
晋国人只能称邺王为城主,邺城之人则皆称其为王上。
这是两派势力默定的界限,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二哥!莫说丧气话。”贺兰澈打断他。
“你前些年去药王谷医治,本快大好,是回了邺城才又复发,早知当年就该再多待些时日。这回咱们沉心医治,一定能彻底痊愈。”
“脉象是有点怪,”辛夷替季临安细细把脉,适时换话题,“说不定是舟车劳顿,也能致心脉劳动,你歇哈儿嘛,往年的病历本子没在这里,等我去拿。”
辛夷要离开内室,谁料贺兰澈欲言又止,他向床榻上的兄长投去征询的眼光。
“也罢,若辛夷师兄方便,请带阿澈一起去吧。”
季临安回报以一丝孱弱的嘲笑,替他向辛夷请求道,“阿澈这些年来心中执念,咱们替他了一了。”
辛夷了然,只有些为难:“季公子有所不知,我担心的是长乐师妹,她不好亲近,且每日午后定要在日下午休,若被吵醒,恐怕要发脾气。”
“请师兄放心,阿澈行事有分寸的。”
*
流云东去,花影动摇。
辛夷、贺兰澈与几名正在捣药的医师,打过照面。
此时只剩他二人,辛夷实在忍不住,直言向贺兰澈问出那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六年了,你每年要寄二十来封书信到药王谷,就如此痴迷我师妹吗?”
“师兄竟然知道我与长乐姑娘有往来书信……”
贺兰澈有些不好意思。
辛夷腹谤:啊!不然呢,你以为那些书信都是谁回复的。
贺兰澈是药王谷内颇有名气的痴人,只因六年前陪季临安入谷诊病,见过长乐一面。
一见钟情的俗套戏码,这呆子从此对长乐神思倾注。
即便后来离开药王谷,即便六年也没有什么进展,也热情不减,时常以反馈兄长旧疾为由,左一封右一封寄信来。
前几封信十行问兄长病症,一行问长乐神医安好。
可这呆子不知,从他第一年寄来的信,师妹看后就毫无反应。她总是冷冰冰的,像断情绝育了一样,夸她一句仙人不是吹的??六年也不曾因贺兰澈的热忱而例外。
信和礼物寄太多了,即便是辛夷这样的刚直男儿,也渐渐被贺兰澈的执着所暖化。
终是他不忍心,偶尔挑一两封,只针对疾病,以长乐的名义给他回复。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话让他脑补了什么怪东西。
结果搞得贺兰澈,装也不装了,再寄来的信满篇皆是趣闻乐事,附赠广搜罗来的珍奇宝物,亲自雕刻的傀儡玩偶,一批又一批,流水似的送给长乐。
邺城到晋国药王谷,目前还要通关文牒,算是国际速运。上千趟的车马费,实在奢靡。
大部分礼物,长乐都没看过。辛夷只能将它们妥善收起来,只待哪天时机成熟,向贺兰澈挑明,悉数还他。
当然,辛夷更希望,贺兰澈能够深度见识长乐那刁钻脾气之后,自己识趣退缩。
将来也能避免更大的悲伤了。
辛夷将贺兰澈引至后院一处小楼,登上二楼,凌空指向墙角。
“师妹就在那儿,请公子在此处远远瞧她吧。”
望向辛夷师兄所指的墙角,外面是鹤州街市,依稀可听见往来商贩的叫卖,纷纭熙攘。
墙内十丈开外是捣药的众人,杯钵舂碾之声此起彼伏。
午后暖阳此刻正照西南角,角落有一处简布帐子,被风吹起的帘幔下隐了一处小榻,露出一角缥碧色的裙摆,裙摆融斜阳。
她便沉沉熟睡在温暖的喧嚷之中。
辛夷正在走神,并未注意贺兰澈眼中满是心疼的自言自语。
“她还是这样……”
鹤州处秦淮之南,午后气温回升,此时多数人只着单衣长衫,但长乐没有忘记辛夷的叮嘱,还是裹着晨间的绒氅,将暖炉点在旁侧。
旁人也许会觉得有些燥热,她却感觉不到。
“她还是喜欢在人声鼎沸处,又有太阳的地方午休。”
方榻短小,她蜷团而眠,黑亮的发丝如云铺散,面巾轻遮下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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