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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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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嬷嬷看了眼膳房处,“再退一步讲,便是上头强要你,你又奈何?不若搏个主动,讨个顺心。”

形势比人强。

又是人在屋檐下。

萧无忧如何不知,早晚是有这么一回的。

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只吩咐道,“稍后,琥珀去备汤浴吧。”

“还是老奴来吧。”宋嬷嬷闻言,“姑娘陪着公主便好,老奴给你兑玫瑰花汁子的,那水馥郁馨甜。”

萧无忧没有意见,只让琥珀去帮衬着。

这晚萧无忧用了他的寿面。

他说,“永安,你今岁二十又五了。我们、我们十年未见了。”

卢七用嘴回他,“谢师父。”

萧无忧在心里说,“永安没有二十又五,她永远活在二十二岁那一年。”

用过膳,嬷嬷来回话,道是汤浴备好了。

夜色茫茫。

汤浴备好。

极强的暗示。

萧无忧攥了攥手心,起声道,“孤去沐浴,师父稍后片刻。”

温孤仪的眼神滞了一瞬,随即起身。

他道,“我帮你吧。正好我还有重礼要送你。”

他随她入净室的一刻,她脱剩小衣的一瞬,水汽缭绕间,萧无忧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开始打颤。

“你怎么了?”温孤仪上去扶她。

冷梅香气弥散,被他攥住的手臂泛起一层细小的颗粒,萧无忧呼吸急促,虚汗直流。她猛地抽回手,惶恐道,“陛下,此间狭小,您能否出去等候片刻?”

一声“陛下”泼去温孤仪一半热情,他松了手,道,“朕让你侍女伺候你。 ”

进来的是琥珀。

原本今个是琳琅守夜,但是温孤仪就要看琥珀侍奉在侧的模样。

琥珀伺候完萧无忧沐浴,便开始伺候温孤仪笔墨。

温孤仪送给萧无忧的第二份礼物,是一副丹青。

美人出浴图。

萧无忧按他摆弄,倚在贵妃榻上,由他一笔笔描绘。

他没有忘记,当年萧无忧回了长安后,每年都向他讨要寿礼,他总觉没有拿的出手的,便一直回绝她。

小公主道,“那你给孤作丹青便可,孤给它挂起来。”

他也没应,只说宫里有的是画师。

温孤仪看榻上美人,再看身侧侍墨的姑娘。

她就在面前。

她贴身的侍女亦在面前侍奉。

烛火挑过一瞬,萧无忧支腮的手轻晃了一下,琥珀持簪挑灯。

却不料温孤仪抬手止住,直接吹灭了烛火。

侍女识趣又不安地退下。

萧无忧被他牵着,上了里间床榻。

她安慰自己,墨勒、珈利那样恶心,她都忍下了。

吹了烛盏灭了火,没什么不一样。

然而,事实证明,是不一样的。

那一阵阵白梅香,一声声从“永安”到“殿下”的呼唤,无一不提醒着身上人是温孤仪。是她那样纯粹爱过,却杀了她屠了她家国的男人。

梅香成血腥,激的她胃中翻搅。

她一把推开温孤仪,抓着床栏起身,大口喘着气。

“今个是你自己主动的,又何必做这幅惺惺之态!”

“不、不是……”

温孤仪并不理会她,许是这一日幻境太过逼真,他根本不想打破。只按下萧无忧,重新压身下来,咬着她耳垂道,“听话,过了今晚,以后就不疼也不怕了。我们生个孩子,你要他坐江山还是去林间,都有你说了算…… ”

“别闹!”温孤仪厉声箍住她。

“陛下,是、是妾哮症、哮……”萧无忧在方才沐浴的时候,终于意识道,自己对温孤仪的抗拒,是生理的本能。

心性强大如她,终究是无法把握生理的反应。

和他如此接触,她都想恶心犯吐。

但是若被他发现这处,怕是雷霆之怒。所以熄灯之前,她抽了一点叠垒在一旁的锦被中的棉絮,散在净室呼吸了片刻,又让香烛熏染了半晌,这厢果然哮症发作了。病体的难受亦将那点恶心压了过去。

待温孤仪掌灯唤医官时,她当真已经奄奄一息。

温孤仪看着榻上的人,半晌留了句“好好照顾”遂回了宫城。

萧无忧躺在榻上,尤觉事实荒唐。

曾经那般奢望,一朝竟会变得如此厌恶。

她气若游丝地喘着,鸦羽般的长睫颤动着,眼泪噗噗索索地落。

哭什么?

为何而哭?

她自个也不知道。

只是这幅模样,吓到了赶来婢女,琥珀陪着她给她喂药。琳琅一跺脚跑了出去。

裴湛去了一趟血卫营。

先前殷正独自监视公主府显然是人手不够,如今连预备役的人都被派遣出去。裴湛直觉所致,血卫营接了重要任务。这一遭果然如他所料,整个人营地空无一人。

血卫营四百编制,还有八十预备役,这接近五百的一支队伍倾巢而出会去哪里?又有何事值得他们倾巢而出?

且不论八十预备役,便是那四百暗子,个个都可以一抵数十,汇在一起堪比一支万人的精锐兵甲。

血卫营在城郊西山一带,裴湛脚力再快,往返一趟已是近两个时辰过去。这厢他才欲再次翻墙回家,竟看见门口正候着一熟悉的身影。

细看,竟是琳琅。

裴湛三两下除了夜行服,上去唤她。

“裴大人——”琳琅见到他,整个喜极而泣,“你能偷偷地去看看姑娘吗,她、她……”

“她是伤哪了?还是病了?”裴湛看了眼天色,又想起先前陛下在府中,心中并不欲这刻前往。

瓜田李下,对谁都不好。

“若非特别严重,裴某这厢前往并不合适。”

夜风吹过,琳琅清醒了两分,只低声道,“罢了,那大人明日早些入府给公主请安吧。”

转眼便过子时,子时之后便是新的一日。

裴湛浅睡了一个时辰,到底心中不安,遂起身去了公主府。

府门前帝王车驾已不再,但他还是翻了墙。

一路避过守卫,内堂直接点了守夜侍婢的穴道。

反倒是榻上发病的人,耳力依旧惊人,只将一个瓷枕掷去。

裴湛一把接过,飞身过来捂住她嘴巴,“是臣,冒犯殿下了。”

“裴中丞?”萧无忧喘着气,瞪圆了眼睛。

“殿下侍女夜请臣入府,臣当殿下出了大事,眼下看来算不得大事。”裴湛给她搭过脉,只当她是简单的哮症发作,自不知旁的缘故。

他扶她躺下,又道,“可要饮些水?”

“不必了。”萧无忧本能地避开,她亦怕不甚亲近之人的触碰。

裴湛感觉到她的躲避,也未多言,只道,“公主无碍,臣便告退了。”

“大人!”许是病中虚弱,萧无忧突然便觉得孤独又彷徨,她道,“大人能多坐片刻吗?”

裴湛看着陷在被窝中的一张素白面庞,笑着点了点头。

他从榻上换到榻畔的位置,月下阴影正好投在萧无忧被上。

萧无忧攥着被子,声音又轻又低,“大人,您、您能稍坐远些吗?”

“不是您的原因,我……”她突然哭出声来,哭的隐忍又破碎。

裴湛七窍玲珑心,坐到窗下,月光渡了他一身。

他道,“殿下,臣坐这,不会让你觉得压抑,你还能看见臣的影子,不怕的。”

萧无忧带着哭声笑了。

她侧过身,看地上的影子,片刻道,“昨个是我生辰,陛下给我庆生,被我搞砸了。”

“你的生辰?”

“不是,确切的说是永安公主的生辰,陛下把我当她。”

裴湛不再接话,就着桌上凉茶倒了盏,起身眺望月色。

“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裴湛持盏的手指泛出青白骨节,“臣只是想起,昨个也是一位故人的生辰。”

原来,五月十二是殿下生辰。

“那你也为他庆生了吗?”

“没有!”

“为何?”萧无忧起了睡意,却还强撑着聊天,“是他不在长安吗?”

裴湛看着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将手中一盏茶洒向窗外。

殿下,臣以茶代酒,愿您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大人?”萧无忧模模糊糊唤他。

“因为生死相隔,阴阳不通书。”裴湛清楚地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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