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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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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忧没有跪温孤仪。

她被侍女按了一把,卢七这具虚弱的身子经不起,颤悠悠跌在地上。但她只是借了卢七的壳,灵魂和意识还是萧无忧。

于是,萧无忧起身,转过屏风重新上了榻。

甚至回去的短短几步路,她还麻利地拨钗散髻,脱了外袍。奈何身子实在不争气,她阖眼裹被装睡时,胸口止不住急喘,又考虑到琳琅一行人或许应付不来。索性,她便咳嗽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听着要将肺都咳出来。

如她所料,随着一声“陛下圣安”,温孤仪并未多话,直径入了内室。未几榻畔投下大片阴影,一股威压逼仄而来。

“姑娘,您用些水。”琳琅将她半扶起来,端着一盏茶喂她。

萧无忧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勉强咽下一口,缓了缓,努力想要撑开的双眼又阖了上去。

屋内静了一瞬,她的呼吸匀称些,垂下的长睫不再颤抖,一副沉睡模样。

琳琅有些犹豫地将她放平,躬身退在一侧。

床榻前高大的身形未再移动,直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方道,“好生伺候着。”

言罢,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离去。

一屋的人无声跪送。

“姑娘,陛下走了。”琳琅见人走远,长吁了口气,低声唤她。

萧无忧没有睁开眼,只摆摆手朝里头睡去。

琳琅会意,给她掖好被角,领着丫头们悄声退下。

日影偏转,阳光烈了些,萧无忧方缓缓睁开了眼。

这厢假寐的功夫,她借卢澜最后的意识,了解了当下事宜。只是卢七姑娘常日居于后宅,这知晓的朝政屈指可数,如史书一般简洁,无甚细节。

大邺确实亡了。

亡在嘉和二十七年岁末。

嘉和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十,温孤仪扶永安公主棺椁回长安。于城郊三十里驻军,后被请往大理寺问话。

二十日,太子主持永安公主七七忌,突发心疾,暴毙而亡。嘉和帝闻储君薨逝,痰血瘀胸,翌日丑时崩于太极宫。

皇后主丧仪,十二月十八送帝入陵寝,体衰力竭,当夜薨逝于甘露殿。皇长女武陵公主侍疾在榻,骤闻皇后故,人死身凉,遂得癔症疯癫。

加之云中城一战,六皇子战死,三皇子失踪。故而萧家皇室嫡系一脉子嗣凋零。

十二月二十五,温孤仪被放出大理寺,欲扶太子长子为新君。

不料太子府横遭屠虐,太子膝下二子四女惨死府中,唯太子妃崔氏和襁褓稚子不知去向。

至此,温孤仪持遗照登基。

遗照乃嘉和帝亲笔,玺印盖章,“朕崩,温孤仪辅政,若子孙无能失德,卿可取而代之。”

听来,温孤仪还是临危受命,扶大厦之将倾。

但只要细想,这里头便委实荒唐。

父皇如何会让他取而代之,且不论还有大皇姐的子嗣,还有三哥的子嗣。退一万步讲,便是萧家嫡系全没了,还有这处的卢氏辅国府,这是流着萧家血脉未出五服的宗亲,是昭武女帝留给王朝的最后血脉,近百年来都与皇室同尊。

卢氏辅国公府不倒,又如何轮得到外姓坐天下!

而温孤仪登帝位,原是遭受过群臣反对的,太极宫中除了他的亲军将领和早年的门生官吏,尤其是世家宗亲,根本无人跪首。甚至有数个老臣出言反对,一日僵持下,被他下令杖毙于宫门外,示众于天下。

直到两日后,有了第一个称臣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辅国公卢文松。

卢氏辅国公跪首,谢氏,郑氏,王氏……从宗室外戚到世家大族,从内阁三省到七品官员,便接连称臣。

如此,历时一百八十余年的大邺王朝结束,迎来今日大宁朝。

萧无忧背脊生寒,一双手攥紧了被褥。

大邺没有毁于外邦侵略,却亡于族人软骨,内臣篡位。

她和亲七年,到来头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萧无忧合了合眼,缓过神思,唤来屋外的侍女。

“姑娘怎么了?可是又梦魇害怕?”琳琅见她面色虚白,额上薄汗涔涔,只抽来巾怕给她擦拭。

卢七姑娘最是谨小慎微多愁善感,侍女是知道的,只安抚道,“姑娘前头可是害怕御前失仪躲了进来?眼下又担心被陛下回神发现怪罪?不怕的,奴婢瞧着陛下格外关心您。方才他看了您许久,还吩咐奴婢好生伺候您!”

琳琅将帕子在温水里搓了把,继续给萧无忧擦拭,“不过,奴婢也奇怪,不知为何陛下格外恩厚姑娘,那推您落水的郑盈素至今还被禁军扣在沁……”

“扶我去妆台前坐着,给我蓖篦发。”萧无忧揉着太阳穴,截断琳琅的话。

琳琅手艺不错,将梳子顺着发根轻重有序的按压。

萧无忧舒缓了些,打开妆镜,看镜中一张同自个七八分相似的脸,心下慢慢明朗起来。

时至今日,若说温孤仪是为了这一张相似的面容,而格外优待这个辅国公的小小庶女,萧无忧是不信的。

多年算计,一箭射杀。

是无比厌恶才对。

萧无忧抚过面颊,素指寸寸往上滑去,直到捋开前额细细的月牙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如此同自己模样又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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