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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世间大多数的婚姻,都是结两姓之好,两个家族互相助益,锦上添花的,似她这样,只会损害人家的前程的,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的。

她知道,身为皇家的公主,婚姻大事是轮不到自己置喙的,父皇既已有打算,她再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最后不过是徒增他人的笑料罢了。父皇乾纲独断,他对她的宠爱是有条件的,要求她无条件顺从,以及永远天真烂漫,可一旦她有了自己的主意,开始忤逆他的意志,她就会立即受到打压。

既然结果明明白白的,她何必再自讨苦吃呢?尤其是当这苦,会连累到自己喜欢的人之时,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常宁想明白之后,心里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当天傍晚,常宁拿着刺绣,亲自去温宁宫看谢皇后,母女俩总算冰释前嫌,亲亲热热地一起用了晚膳。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月余,直到六月中旬的一天,高靖大学士患病在家,不能按时给公主们日讲,于是日讲的差事便移交到了翰林院。

因为文渊阁的另外三位大学士,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譬如,首辅简松甫,是明成帝经筵课的讲官,也就是帝师;而次辅杨梵临,又负责给皇子们讲课,也就是少傅;另外一个内阁成员,和高靖不对付,不愿意帮他代班,于是这差事就只能移交到翰林院。

翰林院的长官程逊彦大学士,问了一圈,身边的老人手头都有工作,只好从今岁的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位中择优选一位,暂替高大学士去西台宫日讲一段时日。

蔺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主动贿赂了状元谢承平和榜眼许智,请他俩去京城最大的酒楼下馆子,听小曲儿,喝了好几坛金华酒,把自己喝吐了,才终于如愿以偿争取到了这个代课机会。

次日,蔺启亲自跑了一趟高府,询问上课的进度,还给高靖带了两盆建兰名品——十三太保和龙岩十八开。

正值花期,开得非常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甜味,满室清香。

高靖爱花成痴,尤其喜爱兰花,对这两盆建兰是爱不释手,笑得合不拢嘴,一再向蔺启保证:“阳和放心,老夫身子骨还行,好几年没生过病了,这一病,就来势汹汹。过不了多久,老夫就可以回去值讲,不必麻烦你了。”

“不麻烦,”蔺启看着高靖,眼神有些飘忽,交握着双手,诚恳道:“老师千万别客气,学生能为老师分忧,是学生的荣幸。只要老师需要,学生随时愿意为老师鞍前马后。”

高靖第一喜欢花,第二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

“好,好,好!”高靖心里暖融融的,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眸光一变,似是想起什么来:“阳和,有一句丑话,老夫可是说在前头。公主们都是金枝玉叶,咱们作为讲官,名义上是她们的老师,但老师和学生之间,是不能有任何逾越礼数之举的,你可明白?”

蔺启心里一沉,忙应道:“学生明白。”

高靖点点头,又提点了几句,特意提到尚主的种种弊端,“……总之,上完课,你就赶紧离开,不要和女学生们有任何私底下的接触。否则,被今上和皇后知道了,你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蔺启连连称是。

他特意去看魏灵筠的,怎么可能不私底下接触?

只要他克己复礼,今上和皇后应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罢?

翌日一早,常宁像往常一样,溜溜达达去西台宫上课。

自打丢下蔺启之后,常宁便觉得自己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每日上课,吃饭,睡觉,偶尔需要送点人情,庆贺亲友们生辰,或是别的什么喜事。需要用钱了,和谢皇后说一声就行。在银钱方面,谢皇后对别的宫人都很克扣,唯独对常宁,是有求必应。

至于针黹女红,常宁仍旧不喜欢,每日耐着性子做一点,不过是到谢皇后跟前交差罢了。

樱粉色月华裙随着步子如水波荡漾,常宁抬脚走上汉白玉石台阶,一道本应陌生、却觉得很熟悉的青色身影,蓦地出现在眼前。

常宁眨了眨鸦羽眼睫,疑心自己看错,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骤起涟漪。

是他!

他怎么来了?

蔺启那双墨黑如深潭的凤眸静静地盯视着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来干什么?”常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抿唇浅笑道。

他来了,也和她没关系了。

她已决定好了。

“我来,”蔺启试图从常宁的神色中找到惊喜、雀跃一类的情绪,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开始的错愕,余下的,便只有漠不关心的姿态。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魏灵筠,蔺启感觉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了一把,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有些慌乱。“代替高大学士,给公主们值讲。”

“哦。”得到答案,常宁淡然地颔首,道了声:“那便有劳蔺先生了。”便经过蔺启的身旁,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秋若拎着书匣子跟进去,帮主子铺好一应书具,然后退下。

常宁翻开书,一字一句认真地看起来。

蔺启愣在原地。

昨夜他辗转反侧,脑海中幻想着她见到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神,脸上明媚娇俏的酒窝,竟激动得一夜未眠。五更天时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又要上朝了。好容易捱过漫长的早朝,他便回翰林院,捧着书具大步流星往西台宫走来,领路的小太监一路小跑都没跟上他。

结果等着他的,竟是这样一副场景?

到底是哪里变了?魏灵筠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一个念头闪过,蔺启虎躯一震。

总不能她也重生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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