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短（1 / 2）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农村用不起玻璃，糊窗的棉纸薄了不挡风，清早起来，知青们都吸着鼻子。

公社派人来通知了，今天挖河队停工。早上没地方管饭，知青们只能再去厨房简单弄点。

这不用干活的日子，就没人喊慕青起床。慕青醒了也装睡赖在床上，大冬天的，被窝以外的地方就跟冰窖一样。她捱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冷了，准备下炕往炉子里再添几块柴。

刚翻身，慕青就被一个大盒子硌了一下，冻得她一激灵。掀开被子一看，这不是在胡阿姨家见过的那种糖果盒吗？

慕青回忆，好像她睡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阿湛是掀过一下她的被子。她以为是阿湛要叠被子，嫌她腿乱放，谁能想到是放糖盒子啊。她要早知道的话，绝对一个鲤鱼打挺火速起床。

这炕烧热了，除了两个做饭的，女知青们都被田佳叫进她们屋里取暖。

“阿湛怎么不进来啊？在厨房吗？”慕青掀开门帘找王湛。

“她一早就去她姥姥家了，昨晚江梅她妈去央求她姥姥给李庆白开个方子，她跟着去拿方子抓药。”

慕青见大家都过来了也不藏着，把糖盒子拿出来显摆：“阿湛昨天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全送给我了，大家尝尝啊，这糖好吃着呢。”一人一块也不多给，剩下的慕青又盖起来放进箱子里。

“这糖好吃，我当年在城里吃过一回，是我老师奖励我的，我还记得这个味呢。”女知青们起床到现在一直饿着肚子，糖吃到嘴里格外甜。

“切，你还想当年的事呢，当年谁没见过好东西。”

“我当然想着了，我还想着我高中上到最后半年，学校停办了。你们说我亏不亏，我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那弄扫盲班我不想报名吗，学历不够啊。”

另一个女知青插嘴：“也是咱们队里学历高的多，能人多。我听说二队就没有，还是初中毕业的知青来管扫盲班。”

慕青听了上一个女知青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还有两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刚才说学历不够的这位姐妹要是因为这半年不能报名考试，才真是亏死了。

“那你以后还想要这个高中文凭的话，怎么弄啊？”慕青想旁敲侧击地给这位女知青提个醒，看能不能把这个事提前处理了。

田佳知道这个：“我听说，有个考试叫同等学力考试，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我也记不清楚。我有回城的同学，他给我写信说市里办这种考试，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我能回城吗？我家里可没那个关系给我办。我是安心了，当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吧，现在我爸妈连信都不怎么给我写了。”

慕青坐过去拍拍她的膝盖：“别丧气啊，你看现在知青回城的事都松动多了，咱们屋除了上大学的高红姐，马上又有要回城进厂开拖拉机的了。说不定等明年，咱们都能回城了呢，还能考大学呢。”

“你是说真的吗？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田佳竟比所有人都激动，说话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慕青语塞，她能说她是从历史课本上看的吗，而且现在就是首都的吹风会也没开啊，她大概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明年年底能恢复高考的人。

“我瞎说的，你们也知道我爱胡说八道。”慕青笑着打哈哈，“但不管能不能回城嘛，我觉得咱们都不能放下学习。田佳姐，你以后还要好好领着我们晚上集体学习。咱们屋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写信差点把‘雇人’写成‘故人’，也不嫌渗人。”慕青拍了拍旁边知青的大腿，大家听了也是笑作一团。

突然，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接着是哐当摔门，面盆掉到地上转个不停。

田佳掀开门帘出去：“怎么了这是，你们围在这干嘛呀？”

厨房里被弄得一地狼藉，两个做饭的女知青和好几个男知青对立，谁也不忿谁。

“田佳姐，他们想欺负人。我们俩发好的面团，他们拿去就用，当我们好拿捏的啊。”

“都是一个院住着的，分什么你的我的啊。”男知青接话，两个人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当然要分了，咱们院从李庆白结婚那天起，就男女分着吃了。我是感觉出好了，这是活也轻了，饭也更多了。”从屋里出来的女知青加入战斗。

“哎呀你们这群女人，就是心眼小。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咱们再合回去和以前一样多好啊。”

“我们就是心眼小，怎么了？”

“哎哎哎，”慕青开腔，“我们可不是心眼小，相反，我觉得我们院的女知青心眼已经很大了，能忍你们男知青多吃多拿这么久才分开。”

“慕青你刚来多久，你掺什么话呀？”男知青瞥了慕青一眼，转头求田佳，“田佳姐，你老知青了，你知道，我们男知青里就三个人做饭好点，其他人那饭做得可难吃了，那我们也不能得着那三个人薅吧。自从咱们分着吃饭，那大家都瘦了。”

一个女知青看不惯他装可怜的样子：“是吗？我上次可看见你从县里买掉渣饼吃，吃得那叫一个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