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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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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封不语看着月楼脸上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她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三百年前,先生就不该——

不该什么?“先生”又是谁?还有,三百年前……三百年前怎么了吗?这个日期有什么特殊的吗?

封不语正犹豫要不要问,站在小楼前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先开口了:“仙尊,可否陪我请炷香?”

进出仙台,都要向神明请香,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一般并不强求,也很少有人真的如此认真。

“司刑大人稍等。”月楼说。她转身将身上披着的封不语的外衫还给他,温声道,“不语,先回去等我吧。昨日不是说要画画吗?师尊去去就回来。”

随即也不等封不语回复,钟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仙尊。”

封不语拎着自己的外衫,站在台阶上,看月楼挥挥手,带着那个陌生男人往银杏树下的大鼎走。

那男人不苟言笑,对着月楼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还是那副冰块样,行动之中有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仿佛就是最正常不过地走个流程。他规规矩矩地走在月楼身后半步,礼貌性客气性地扶了她一下。

但是……

他一直侧着头,很专注地看着她。

走在月楼的右后方,却虚虚地扶着月楼的左手。他高出月楼许多,看着冷清贵气,却并不瘦弱,肩膀宽厚,已然是一个成年男人应有的体型了,从背后看去,就像是将月楼小心地拥进怀里。

两人走到大鼎边,请了一炷香,木料混着神石燃烧后的烟雾飘出来,月楼低声与他说着什么,他没有表态,却久久地凝视着她的侧脸,好似眼里只有这一个人。

秋风吹过,银杏树叶吹落如雨,钟灼解开外袍为她披上,低声道:“小心着凉。”

待月楼披好他的大氅,他又漫不经心般问:“方才那个孩子……”

“是我的新徒弟。”月楼说。

“……是么。”

月楼不说话了,钟灼也跟着沉默下来,寂静天地间,只有秋风飒飒,那一炷香静静地燃烧着,远处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那是早课的弟子们在高歌颂神。

“立我臣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这么多年了。钟灼想,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唱这首神明祝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侧耳听了一阵,见秋风吹起月楼的长发,便伸出手,为她拢了拢。

月楼问:“怎么?”

“……师尊。”他慢条斯理地唤了这个久违的称呼,缓缓道,“三百年了,您觉得,神还活着吗?”

刹那间月楼脸色一变。

钟灼死死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如果神还活着,为什么放任这些人滥用神力作恶?”

月楼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人人都说,是神明仁慈,怜悯苍生,才降下神力恩泽世人。”

“可为什么,三百年来,受神明青睐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钟灼轻轻地道,“难道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配得到神明恩泽吗?”

“为什么?师尊,你能告诉弟子为什么吗?”

月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因为……”钟灼倾身,附耳对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声音太轻了,被秋风一吹,立刻就消散在了风里。

他借着俯身的姿势拢好了月楼的长发,用神力化出一只簪子,为她挽好长发,放下手时,仿佛不经意般,用指节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天冷了。”他说,“师尊,回吧。”

月楼恍惚着走出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去。

白衣的男人还站在原处,他垂着眼,凝视着大鼎里燃烧的香。烟雾缓缓流淌,萦绕在他的身边,而他一动不动,好像站成了一尊亘古的石像。

风又吹来了,她拢紧了他的大氅,魂不守舍地踩上了小楼的台阶,心里想着钟灼的话,一脚踩上了边缘,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关键时刻,一双手从斜里扶住了她。

月楼抬头一看,她的乖乖徒弟封不语站在台阶上,对她一笑:“师尊,那人是谁呀?为什么他也叫你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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